日本缘何兴起“保育园留学”热？

最近两年，仿佛是在呼应全球留学低龄化的浪潮，日本国内悄然兴起一股“保育园留学”热。最夸张的时候，两千五百多个家庭排队等待一个学位……只是，和过去的各种留学潮不同，这次的“保育园留学”没有孩子间竞争白热化的焦虑、也不需要家长一掷千金的豪气，有的只是田园牧歌式的幸福浪漫和一个重新审视生活的契机。

日本奶爸的苦恼与不甘

2021年春天，家住横滨的日本奶爸山本雅也每天都过得很郁闷：家中一岁半的宝贝女儿越来越顽皮可爱。雅也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能把最美好的生活双手捧到她的面前，可偏偏事与愿违。

说起来，雅也所居住的横滨是全日本数得着的宜居城市，时尚繁华、美丽安全，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似乎应有尽有。他的家就在交通便利的横滨车站附近，骑着自行车就可轻松抵达闻名遐迩的红砖仓库、山下公园等旅游胜地。这也算得上是一般人所羡慕的生活了。

本图选自unsplash，摄影Gianni Scognamiglio

可就是因为横滨如此美好，所以人口格外稠密，雅也的女儿到了该进保育园的时候，却因为待机儿童过多而始终进不了心仪的保育园。没办法，他和妻子只好把女儿送进了另外一家没有那么人气的托儿机构。那是一家小小的，连庭院都没有的保育园。孩子们没有地方奔跑嬉戏，只能整日整日地被关在狭小的房间里。虽然这是在东京、横滨这样的摩登大都市里非常普遍的现象，但雅也却始终不能释怀：在培养人生最初的感知力和运动力的关键时期，这真的是我的孩子应该过的生活吗？

直到有一天，在网上看到了北海道桧山郡厚泽部町的认定儿童园“はぜる”，一幅田园牧歌式的梦幻图景在眼前徐徐展开。雅也瞬间决定：我要送我的宝贝去那里！

妙不可言的体验

厚泽部町是一个位于北海道南部、靠近渡岛半岛日本海一侧的纯粹乡村。在46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居住着3500多个人，是日本人口最稀疏的地区之一。得益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那里的儿童园就建在公园里面，出门便是广袤的大自然。儿童园的校舍也异常地宽敞漂亮，高高的天花板不仅保证了良好的采光和通风，还让身居其中的人心情格外舒畅。使用当地木材制作的桥堡、攀岩墙、图书馆……为孩子们打造出一个充满创意和乐趣的成长空间。在那里，所有的教育都是以“游戏”为中心展开的。

随着女儿的成长，山本雅也渴望让宝贝过上更美好的生活的愿望也日益强烈。为此，他利用每一分钟的碎片时间在网上搜集有关保育园的信息——保育园的申请步骤、待机儿童的问题、许可和非许可等各种机制的差异等等，以至于后来他俨然成为一名无所不知的保育园博士。也正因此，当他看到はぜる的照片时就立刻意识到，通过利用该园临时托管业务，是有可能让身在横滨的女儿去“留学”的。而自己和妻子也可以通过远程办公的方式，到北海道为女儿“陪读”。

2021年7月，雅也一家三口来到厚泽部町，正式开启了为期三周的“保育园留学”生活。所有的想象在这里都变为了现实，甚至比想象的更加美好：刚满两岁的小姑娘不仅迅速喜欢上了新环境，在那里尽情地奔跑欢笑、在泳池里嬉水、大口地吃着用当地生产的新鲜食材制作的美味佳肴，还利用休息时间去采蓝莓、挖土豆、收割芦笋，去工厂参观北海道香菇的栽培，去乡土料理教室和当地人学做土豆丸子……数不清的人生第一次让孩子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每天都过得兴高采烈。

雅也和妻子带着笔记本电脑住进了距离儿童园仅五分钟的临时居所。每天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之间，女儿去保育园上学，他和妻子全神贯注地远程办公。工作累了，他们也会借了自行车出去骑行，望着绿油油的稻田和连绵起伏的远山，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当地人的热情淳朴和善良同样让他们倍感亲切和温暖。

在此期间，山本雅也和厚泽部町役场政策推进课股长木口孝志进行了深入的交流。木口告诉雅也，和二十年前相比，如今的厚泽部町人口只剩下了七成，而且还在不断地流失中。因为人口的减少，はぜる每年最多只能招到定额四分之三的孩子。他希望通过保育园留学这一形式，让更多的人来到厚泽部町，了解这里，喜欢这里，甚至移居到这里。

雅也则亲身体会到，在留学的三周时间里，不仅孩子得到了全新的体验，大人也得以脱离日常单调的生活，使身心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也为自己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生活的契机。这是一个令三方受益的好事情。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将“保育园留学”作为一个长期项目，推广起来。

在日本全国迅速蔓延的“保育园留学热”

2021年11月，“保育园留学”项目正式上线，反响之强烈远超山本雅也的预期。厚泽部町一下子成为无数家庭趋之若鹜的“伊甸园”。因为接待能力有限，2022年全年只有150组家庭能够如愿以偿地走进はぜる，而排队等待取消的家庭却高达两千五百多组。はぜる的炙手可热可见一斑。

更重要的是，山本雅也和厚泽部町联手的大胆尝试得到整个日本的热烈响应，寻求合作、加盟的地方自治体、保育机构、住宿机构纷至沓来。短短两年的时间，加入“保育园留学”项目的保育机构就迅速增加到了40多个，鹿儿岛、熊本、新泻、山形……遍布了日本从南到北的大部分地区。

2022年，当“保育园留学”项目如火如荼地展开之时，山本雅也正式把家从横滨搬到了厚泽部町，让女儿过上了他心目中的理想生活。而他并非唯一。2023年6月，家住东京的远藤友美也带着5岁的儿子航搬家到了厚泽部町。几个月前，友美和丈夫贵裕带着孩子来はぜる留学，小家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这儿比东京好太多了”。友美供职于一家IT企业，远程办公毫无障碍。先生却因为工作的原因无法离开东京。为了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友美决定带着儿子迁居北海道，暂时把丈夫一个人留在东京。

厚泽部町役场政策推进课股长木口孝志认为，像山本雅也和远藤友美这样的家庭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家庭受各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不可能轻易地做出搬迁的决定。但是，“保育园留学”这种1~3周沉浸式生活体验是了解厚泽部町的一个非常理想的方式。

山本雅也则认为，以“保育园留学”的方式让所有人一起来关注那些正在迅速衰落的地方，一起来思考我们应该如何面对未来，一起迎接少子老龄化、地区空巢化以及能源、教育机会不均、地方文化传承等等社会问题的挑战。“这是一种超越旅游观光的生活体验，建立的是人与地区的一种长期关系。相信在直面这些社会课题和深入了解地方的过程中，会不断有新的价值产生出来。”

留学地介绍①

熊本县“もぐし海のこども园”

位于熊本县西南部的天草市“もぐし海のこども园”由现任园长的祖父创办，六十余年来一直守候着那一方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的成长。在这个保育园的庭院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工制作的游乐器械，有的只是土坑、石子和树叶。保育园的四周就是长满原生树林的山和有萤火虫飞舞的小河。在一个纯自然的环境中，孩子们会自己去看、自己去触摸，在玩耍中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在自自然然的过程中滋生出属于每个人所特有的表现力和创造性。而这一切将成为孩子们未来一生的“根基”。

もぐし海のこども园紧邻经常有海龟产卵的白浜海水浴场。一年四季，大海都是孩子们最好的玩伴。海滩上永远有无数的珍宝等着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们去发现，海风拂面而过带来大海的讯息，绵延不绝的波浪声敲击着耳鼓仿佛一曲恢弘的乐章，扑进大海的怀抱尝一尝海水的咸涩味道……大海犹如一个无穷的宝藏，可以给孩子们的五感带来强烈的刺激，帮助他们在宏大的自然中快乐成长。

もぐし海のこども园，为了培养孩子们良好的饮食习惯，吃出健康的身体，在饮食方面也是煞费苦心。该园所有的正餐和加餐都采用由专人纯手工烹饪、营养均衡的健康菜单。制作过程中更是只使用当地自产的不洒药、不施肥的有机大米和当地产的海盐，从不使用白砂糖。为了让孩子们体会到进餐的幸福感，培养他们对自然的感恩之情，保育园每年还会带着孩子们种植并在餐桌上品尝自己收获的蔬菜。

留学地介绍②

新泻县“金城幼稚园・保育园”

被大山环绕的南鱼沼市是日本首屈一指的产米地，目力所即之处皆稻田，一派田园风光。对于那里的孩子们来说，水田就是他们嬉戏游玩、快乐成长的天堂。种稻、收稻更是孩子们必不可少的人生体验之一。“鱼沼产越光米”是日本大米中的极品，而“盐泽产越光米”又是“鱼沼产越光米”中的顶流。金城幼稚园・保育园的小朋友每年都要亲身参与日本米中的明星品牌“盐泽产越光米”从播种到收割、脱穗、蒸煮的全过程。当然，南鱼沼不仅仅盛产大米，孩子们还会在庭院里种植各类蔬菜，然后再亲手将自己收获的瓜果蔬菜做成可口的菜肴，细细体味大自然的慷慨。

除了得天独厚的食育资源，被群山环抱的南鱼沼一年到头都有无数有趣的事情等待孩子们去挑战：从春到秋，水田里的蝌蚪和虫鸣总能挑起小朋友强烈的好奇心；夏天，河边垂钓、水上行舟、云海狩猎，不同级别的选手都能找到与自己水平相应的大舞台；冬天，在茫茫雪原滑雪、玩雪板、打雪仗……“味觉、嗅觉、触觉、视觉、听觉”，在多姿多彩的活动中，孩子们的五感能够得到无限的刺激，培育起他们对万事万物无穷的好奇心和丰富细腻的感受力。

留学地介绍③

岐阜县“美浓保育园”

位于岐阜县南部、日本三大清流之一的长良川河畔的美浓市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美浓纸”而闻名天下。那是一座至今保留着江户遗韵的小镇，古色古香的建筑鳞次栉比。和整个小镇的气质非常吻合的是美浓市的认定儿童园“美浓保育园”就建在当地的一座庙宇中。寺庙宽敞的庭院就是孩子们奔跑嬉戏的乐园。

美浓市80%的面积覆盖着森林，所以“木育”很自然就成为美浓保育园教育的关键词。该园不仅校舍全部是用当地出产的木材建造的，连孩子们日常摆弄的玩具也大多是木质的。小朋友们每天光着脚在纯天然的木地板上跑来跑去，伸手触摸的也是木头玩具、木头餐具。老师还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探访树林中的森林综合教育中心“morinos”，在树林里玩泥巴、抓虫子 ……不知不觉中，树木的纹理和温度就会刻进孩子们的记忆中，与树、与自然共生的感性自然而然地镶嵌进他们幼小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