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我在东京见到了木村拓哉,他是日本平成年代,最受欢迎的男性,更是亚洲偶像工业的奇迹,确实,他的这种如此的名声,和在这么成熟的一个工业系统之内,他要复合整个系统的表达,但是,我们又想寻求他更个人的声音,更即兴的一种感受,我也很好奇,在这么大的一个名声和一个符号的下面,一个具体的个体是什么样子的”
——许知远《十三邀》,采访木村的初衷
《十三邀》,是由腾讯视频独家打造的一档关于名人的采访类节目,它一改传统新闻访谈节目中客观中立的态度,以学者许知远偏见、独到的视角,带领观众们透过对话各个行业的名人,来洞悉他们背后这个时代的变迁。
《十三邀》海报
自2016年开播以来,这档节目邀请过俞飞鸿、姚晨这样的演员,林志玲这样的明星,李安、诺兰、张艺谋、贾樟柯这样的国际大导演,王石、汪建这样的商人,以及蔡澜这样的“香港四大才子”,还有罗振宇、马东这样的娱乐学者,等等,邀请的名人来自各个行业,没有局限。
不同于走在“流行大道”上的访谈节目,它不会刻意关心这些名人的八卦或者以此为切入点,反而更多的,是关注那个隐藏在光环之下的、作为“会思考的芦苇”的他们。
导演诺兰
不得不承认,这档节目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轻松,你需要抛去浮躁、带着脑子,去思考这些略有深度的会话,但是,正是在这种真实的、深度的自我剖析中,你会发现那个不同于娱乐节目、花边新闻、报纸电视中的“名人”形象。
就像这个节目在开头的宣传语一样:
“每次对话都是一次意外地相遇,彼此的探测、不可避免的不安、以及自然到来的释然,它令你重审自我,一些时刻更为坚定,另一些时刻则充满怀疑,可以催你追寻生活之意义,也促你观察生活之矛盾,高速变化的时代与个人意义危机的并存,唯有更开放的对话、更多元的思考,才能追寻一种兼容之道。在宽阔的世界中,做一个不狭隘的人。”
采访当天,木村拓哉比节目组到得还要早,一身西装革履,虽然正式,但仍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随性。
当许知远见到木村的时候内心还是稍许有些紧张的,因为对他来说,“木村拓哉”这样一个被赋予强大偶像力量的“世纪明星”已经变成了一个时代的符号,这种“偶像力量”越大,“失真感”就越严重,因此当许知远见到真人时就会越发紧张。
同样,木村也有些放不开,可能是因为,这场看似两个人的会话其实背后有一整只团队在运作,当然会有一些不自然。
为了缓解两人有些尴尬的气氛,许知远便从木村先生最喜欢的“冲浪”话题谈起,让这场谈话渐渐走向正轨。
许知远:“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冲浪的乐趣?是多少年前?”
木村拓哉:“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吧,和朋友们一起被前辈带出去,第一次体验了冲浪,那时候就是怎么都做不好,不过这也是冲浪的魅力吧。”
许:“在浪里是什么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么吸引你?”
木村:“嗯...怎么说呢,没有比冲浪更纯粹的体育运动了,仅凭自己的力量去海浪上、冲上浪头,然后不停地重复,而且每个浪都不同,感受也不一样,这也是冲浪的魅力所在,而且在海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现今,我的脸也常被拿来说东说西的,我想这是在电视和杂志上过度曝光的原因。而且,在周遭的艺人当中,我的脾气也算古怪吧,就像在开满蒲公英的原野上独自开着的牵牛花一样醒目,十年前的艺能界,应该绝对不会容下我这种人,但现今的时代,我这样的脸,偶尔还能吸引大家的目光吧,1996年4月”
——节选自木村拓哉随笔集《开放区》
许知远在谈到这本《随笔集》时,向有写日记习惯的木村问道:
“你会写着写着日记突然发现原来我自己的内心深处跟我表面看起来是很不一样的?”
木村:“我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如果让我现在写日记的话,我觉得日记里的我和现在镜头前与你谈话的这个我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许:“我看您日记里写您小时候最想做汤姆索亚是吧?做非常淘气的小孩,到处乱跑。”
木村:“嗯嗯~是的,小时候真的是那样的小孩。”
许:“那现在还是吗?”
木村:“有时候,我跟我的朋友在一起时,还是那样子。”(微笑)
许知远:“您说您始终是这样子,写日记也并没有另一个自我,你觉得你在演《假面饭店》这个电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木村拓哉:“那个电影啊,毕竟是比较特别的故事,原著东野圭吾先生会用夸张的手法描写故事情节,但是我觉得在服务业确实存在两面性,面对客人时的状态和自己私下里的状态肯定是不同的。”
许:“你会有这样假面的时候吗?”
木村:“我本人真的没有,并不具备两面性。”
许:“那会不会觉得有许多面具的人生会更有意思?会羡慕这些人吗?”
木村:“不!(坚决)别说羡慕他们了,我甚至觉得那样的生活非常的累,虽然我在电影里确实是饰演了这样一个多面的角色,但是我只需要在拍摄的短暂时间里戴“面具”,我和这些必须要带面具的人相比,他们辛苦太多了。”
“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有很迷茫很烦恼的事,连私生活都被报纸、杂志追着跑,有时脑子里乱的一塌糊涂。平日里虽然做了很多的工作,可自己究竟是什么?歌手?演员?还是艺人?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时候,真的很苦恼,虽然艰苦,但走这样的路真的是很幸运啊,虽不知道是否因此变得坚强,但下一次我一定能够更从容得应付。1998年8月。”
——节选自木村拓哉随笔集《开放区》
许:“在这三十年间,你始终可以保持着这样一个很好的表现,我们都很难理解你的动力在哪里?”
木村:“说真的,这种原动力并不是从我自身中涌出来的,而是因为现场的每个人都很专业,当我在这样的工作现场时,那我也得儿很专业才行。”
许:“在世界范围里,包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没有哪个演员对您来说是特别大的一个榜样?”
木村:“你有自己的榜样吗?”
许:“我有呀,因为我平时是一个作家嘛~我有非常崇拜的作家。我现在特别崇拜的一个作家就是日本作家永井和风,他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他可以不管当时日本社会怎么看他,他就只做他自己。”
木村:(思考许久)“我的到底是谁呢?......如果是这样......谁呢?(思考许久)他并不是什么著名的公众人物,反而是在我身边的人,可能是我的前辈吧,有的前辈无论到了什么年龄都还是充满魅力,所以我崇拜的并不是什么名人,而是生活在我身边的人。”
许:“所以您是一个非常生活在此刻的人。”
木村:“是是~正是这样(点头)你说的非常对(笑)。”
许:“你已经演过各种各样的职业和角色了,有没有期待一个特别的角色自己想演?”
木村:“这个......我觉得这不是能提要求的,(沉默)这该怎么说呢,这不像你去餐厅点菜,你是没有选择权利的。”
许:“那比如您喜欢的《海贼王》里面的主人公,包括您演的这个《Change》里面的总理大臣,他们都是这种个人很强的人物,我想实现什么就带领大家去实现,您不想成为这样的角色吗?更主动的代表方向。”
木村:“我觉得角色是角色,我是我,现如今每一个人、每一个个体想要表达的都可以表达出来,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许多不同的意见交织碰撞,比起我自己单方面地去影响他们,我觉得相互的交流是重要的。所以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欲望。”
许:“包括您对整个日本社会、对年轻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如果你拍一个飞行员,日本的航空业就会受到很大的鼓舞,如果您吃什么面包整个面包就会很受欢迎,用什么口红,口红就卖得很多,您会意识到这是一个特别大的力量吗?您想过把这种力量转化成改变日本的力量吗?或者说会恐惧这种力量吗?”
木村:“不不不(思考)我并不会恐惧,对于自己发现的东西、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许:“因为你的态度也好,你的选择也好,有很多的追随者,你会使你的表达变得相对更谨慎吗?”
木村:“关于我公开的言论。如果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但事实上却做不到,我觉得这样非常不负责任,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还是去把它实现,唯一一件会小心注意的事就是不要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笑)
许:“有没有自己说过的没有实现,然后特别懊恼的?”
木村:“不不不,因为我没有说过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木村拓哉Kimura Takuya,是父母给我的名字,生来如此,但木拓Kimu Taku却不是,它在某一时刻自然形成,并迅速在短时间里流传,它就像一个公共的没有限制的公园,大家可以随意进出,肆意玩耍,当然,叫做木村拓哉的我本人也会在里面游玩,有开心的时候,但大多时是不开心的,很多时候在各种不同的工作现场,看到那些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自己工作的人,我也会羡慕地想“啊!这个工作也相当不错!”因此,虽然我现在是叫木村拓哉,但如果有来生可以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就不要再做木村拓哉了,一次即可,无需再来第二遍。若不这样想的话也是无法继续前行的。1996年11月。”
——节选自木村拓哉随笔集《开放区》
许:“经历过最痛苦难熬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木村:(思考许久)“一些被歪曲的事实被传得人尽皆知的时候吧,即使是不断得澄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也没办法改变什么,这样的时候就很痛苦,不过那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基本不会再有了。”
许:“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这么受欢迎的青春偶像,当有一天年龄增长你害怕这种衰老吗?”
木村:“这个并没有的,要变成什么样子自己去决定就可以了,这又回到了刚才聊的有没有崇拜的人这个问题,因为我身边真的有到了80岁以后我看到还是会觉得"他好帅啊!”,他们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像希望一样,好想成为那样的人啊!所以对于变老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恐惧过。”
许:“因为您很年轻的时候就演过很多跟爱情有关的电视剧,现在您对爱情是怎么理解的?”
木村:(哈哈哈)“爱?爱?对爱的理解吗?(思考)这个嘛......自己不是最重要的,爱要先考虑对方,这才是爱吧。恋爱的时候可能还是觉得自己是第一位的,但是升华为爱以后。最重要的就不是自己了。”
许:“如果年轻一代就这么问你爱是什么,你就会这么告诉他们吗?你觉得他们能听吗?”
木村:“可能没办法接受吧,而且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已。对年轻人讲,如果他们的恋爱观由我给他们画上框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们的恋爱观还是他们的恋爱观,我觉得还是不要插手去管为好。
“我觉得他是一个挺可爱的,又有点无奈的一个男孩子,像他这样的人是活在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的,一方面他被如此庞大的抽象人群所喜欢,但是这种抽象的爱又意味着很大的责任,你要严格控制自己的行为,自己的举止,所谓的自我,所谓的更个人化的东西会被挤在一个角落里面去。他其实高度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偶像的角色,这是很罕见的一种能力。”
——许知远访谈完木村后的感受
在前不久播出的真人秀综艺节目《我和我的经纪人》中,我们可以从这些经纪人会议中知道一些经纪公司推明星的手段,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点便是“树立一个专属自己的独特记忆点。”
但是,木村拓哉,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好像不需要刻意地去找到那个“点”,只要他人站在那里,就是一个superstar 。
想当年,不论杰尼斯事务所的社长有多反对,他也还是选择在事业正当红时和工藤静香结婚,即使长期冲浪暴晒使他的皮肤快速老化,他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这一爱好。
他不会故意伪装成大家心目中的那个“偶像”,从始至终,他都在做自己,而这,可能就是他能红三十年的原因吧。
文章素材来源:腾讯访谈节目《十三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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